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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君安停下笔，抬头看她：“什么消息？”
“皇上不会再另选时辰接见这次的采女，皇上让贵妃娘娘和大总管处理好了再上报予他。”这个消息是她花了一百两银子换来的，她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。
自从叶宁被太子的人接进皇宫后，卫丞相又派人送来银两给她以备不时之需。
卫君安微微吃惊，她之所以可以很平静地在这里等着，就是以为皇上会再次宣召她们觐见，只要见面，她就有把握获得皇上的垂青，可现在，皇上不再接见她们，那她所做的准备就都没用了。
“有没有打听到贵妃心仪什么人？”如果让苏贵妃来选，她一定是被排除在外的。
叶宁摇头：“据说，贵妃娘娘只是问了云婉侍锦瑟宫的情况，事后就让云婉侍回来了，其他的什么都没说。”
卫君安走到窗口，推开窗户，屋外的天气晴朗，蓝天白云令人心情舒畅。
“我们出去走走吧。”她转身对叶宁浅浅一笑。
“现在？”叶宁不解。苏贵妃不是正在观察她们吗，如果出去留下坏印象，那可怎么办？
卫君安笑的灿烂，轻轻点头：“对，现在。”
既然皇上是说由苏贵妃和大总管来处理，那她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。窝在这里连见大总管的机会都没有，更别说“巧遇”皇上了，既然如此，她何不赌一赌，如果她就这么棋错一着死在贵妃手里，那她也就认了。
云婉侍说过该学的礼数已经学完，如今她们可以随意行走，但卫君安却没有太过招摇，只是去宫后苑走走。
苏贵妃刚离开宫后苑不久，其他的妃嫔都还没有到此，偌大的花园只有几个宫人在忙碌。尽管还未正式册封，可是卫君安始终挂着才人的头衔，在地位上也是略微高于这些个宫人的，他们匆匆行了礼便绕开道不打扰她赏花的兴致。
没有见到想见的人，卫君安并不恼，看着满园的花卉，被困皇宫的无奈总算被冲淡了许多。
“小姐，你看那里。”叶宁突然指着一个方向。
卫君安顺着看过去，只见几个公公正在打一个人，看衣饰，被打的人应是最没有地位的小太监。
“我们过去看看。”卫君安的内心多少还残留着上一世的人道主义精神，看见这种情景心下难免会有些同情。
“住手！”一走过去，叶宁就出声阻止。
那几个公公停下手，看见卫君安的衣饰，齐齐行礼道：“小的见过才人。”
“几位公公不必多礼。”卫君安带着淡淡的笑容，语气也显得格外的尊重他们。
谢过之后，其中一个开口说道：“小的不知才人在此，有辱才人慧眼之处，还望才人恕罪。”
“无碍。”卫君安温婉一笑，很快她看清楚被打的人是谁，“不知他犯了什么错？”
“回才人的话，他偷窃我们主事的银两被小的发现，小的正准备将他送大总管发落。”
卫君安侧头看了叶宁一眼，叶宁立刻会意，把银票拿出来递到几个公公的面前。
他们讶异，“才人，您这是？”
“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，初入宫之际，他还曾帮我找回我娘亲为我绣制的丝帕。”卫君安面不改色地撒着谎，“几位公公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一回？这些银两就当是赔偿给主事的，你们看行吗？”
他们几个互相对视了几眼，又看了看那几张银票上的数字，为首的缓缓伸手拿过银票放进怀里：“既然才人为他说情，小的自然不敢不从，小的这就告退。”
离开了宫后苑，那几个公公才担心地问道：“殿下让我们杀了他，我们回去怎么交差？”
收钱的那人思考了片刻，回答：“据实禀告。”当然要除开给他们银票的事情。
第七章 意外的收获
其实，卫君安刚才的话也并非全部在撒谎，她跟这个小太监的确有过一面之缘，当初给孙才人送信条的就是他。
她取出锦帕递了过去，柔声道：“你还好吗？”
孙才人死后，向平就已经料到下一个会被处理的就是他自己，被诬陷偷窃被殴打，甚至面临即将到来的死亡，他都想到了。
他六岁进宫，教导他的老太监就跟他说：“不要去争什么，默默无闻规行矩步地做事才会活的长久。”他这20年来都这样做的，那些跟他一起进宫当内侍的有爬上高处耀武扬威，有死后尸骨无存，只有他一直简单平静地活下来。
直到太子殿下需要一个在后｜宫里毫无特色的人跑腿，他才不得不当了一回传信使。然而，只一次，就差点断送自己的性命，他不曾想到有人会救他，甚至会如此关心他。
所以当那张绣着荷花的锦帕递到他面前时，向平一瞬间就动容了。
“小的向平谢才人救命之恩。”向平双手接过锦帕，对卫君安叩了个头，继而说道，“只是，小的担心此事会连累才人。”
卫君安一愣，不解地问：“何出此言？”
向平沉默，在这后｜宫里有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很清楚，一旦说出事情跟太子殿下有关，只会把事情弄的更复杂。
看出他的为难，卫君安也不强求，毕竟救他是出自于自己的本意，也没有其他的目的。
她又拿出一些银子递过去，建议道：“我看你伤的不轻，若是可以，你还是去太医局看看。”就她所知，宫人要去找太医治病是需要另外给银子的。
“才人！”看着手里的几十两银子，眼看着卫君安就要离开，向平说出实情，“此事与孙才人有关，小的担心会连累才人。”
尽管他没有提到太子，但卫君安却很快理解到他被殴打是太子的意思，恐怕就是要除去跟孙才人有关的所有人。
对于向平的提醒，卫君安心里也很暖，她以为在这后｜宫里她能信的只有叶宁一人。
念及此，卫君安对他莞尔一笑，诚心实意地感谢：“谢谢你，我不会有事的。”
第一次看到主子对他笑，第一次听见主子跟他说谢谢，向平跪坐在地上，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卫君安，连身上的疼痛都忘的一干二净。
卫君安对他淡淡一颔首，转身就要离开。
“才人！”向平又一次阻止卫君安的离去，一个大胆的想法涌出他的脑子，“向平的命是才人救的，小的愿自此永远跟随才人，赴汤蹈火。”在这后｜宫20年，他知道太多后｜宫里的事情，他可以帮她。
卫君安先是怔住，而后却摇摇头，问道：“你的命是你自己的，你若是想帮我，至少要先留住自己的命，做得到吗？”
“做得到！”向平毫不迟疑，他会保住性命，直到最后一刻。
卫君安会心一笑：“那就先去太医局治伤，剩下的事，我会想办法处理。”
无论如何，这个结果是意外的，而且，既然是太子示意，那他就不会责怪她救下向平。
回到锦瑟宫，卫君安就让叶宁去递消息。自然，她没有说出向平对她说的那些话，只是说无意间救下了一个小太监，自己身边就一个宫女不方便行走其他地方，望太子能恩准将此小太监收归己用。
很快，叶宁就带着太子的口讯回来，说太子殿下同意了。
“小姐，您也太信任那个向平了，万一他是故意的，那可怎么好。”叶宁不得不这么想，如果要教训人，怎么会在宫后苑这么个地方，应该是在暗地里处理才神不知鬼不觉。
卫君安笑笑，说道：“我倒不这么想，打人不过是要一个效果，让大家都知道他是偷窃财物，犯了宫规，那以后他的死就能有名目。”
而且，她相信向平看她的眼神不是在作假，他是真的想要帮她。
这样也好，叶宁虽然在帮她做事，但毕竟在宫里的时间太短，了解的情况有限，向平看样子是在宫里有段时间，有他帮她，至少能尽快见到皇上。
叶宁想了想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然后问道：“那我们接下去要做什么？”
卫君安摇头，她之前想的太简单了，钟昌既然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，那势必会时时跟随皇上。单独出现在别的地方的几率太小，她要想见到人，可以说是妄想。
可是，如果再不想办法见到皇上，太子那边就无法交代。有孙才人的前例，她丝毫不怀疑若是有一天自己也失败，她会遭受同样的待遇，身边的人包括在宫外的养育她十六年的父母全都会因她而受罪。
“咚咚咚”地敲门声打断了卫君安的思绪。
“进来。”卫君安藏起自己所有的担忧，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，让敲门的人进来。
来人是锦瑟宫的宫女，施施然躬身行礼后便把来意说出来：“卫才人，云婉侍请才人们前往大厅。”
“有劳姐姐，我这就过去。”自从认清了自己在后｜宫里的生存之道，卫君安就毫不吝啬友善和礼貌。
一到大厅，除了她们原本就住锦瑟宫的几个才人，还有另外三个少女站在一侧，云婉侍还未到。
卫君安走到这一边站定，俞清蕊就在她耳边低声说道：“据说这三人是贵妃从采女中提上来的。”
听闻此，卫君安也不由自主地仔细看向那三人。论姿色，这三人较她们略输一筹，论背景，恐怕也不及她们。
卫君安心想，或许，苏贵妃看中的正是这几人的无权无势。
“圣旨到——”一个尖利的嗓音从门外传进来，广公公高捧着圣旨，跟随他其后的还有云婉侍，“跪——”
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——”大厅上除了即将宣读圣旨的广长德，其他人等均跪地叩首。
“奉天承运，皇帝诏曰：刘氏敏之，贤淑端庄、秀外慧中，朕甚感欣慰，今册封为美人，拜正四品，赐居雪阳宫，兰若轩。邓氏淑仪，知书达礼，品性柔和，深得朕心，今册封为美人，拜正四品，赐居雪阳宫，伊芙轩。钦此，谢恩——”
“臣妾谢陛下隆恩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刘才人和邓才人欣喜万分，郑重接过圣旨，又忙吩咐跟随自己的宫女递些银子给广公公。
“还请两位美人移步，随小人前往各自的殿所，美人，请。”广长德一躬身，退了出去。
从进宫就期盼着被册封，如今虽然只是美人，却也已经高出这里所有人，刘美人和邓美人无一不蔑视地看她们一眼，也出了锦瑟宫。
“好了，我们锦瑟宫里虽然走了两位，但也来了三位，即日起，姜才人、魏才人、张才人会与各才人一同生活，你们好生聊聊，彼此间认识认识，我去看看你们的晚膳。”云婉侍嘴里介绍着新来的，眼睛却滴溜溜地看着俞清蕊和卫君安的表情，似乎是想要从中看到什么。
“原来，要当才人也没那么困难嘛。”张才人等就剩下她们几人，悠哉地坐在椅子上，“我还以为能被册封的一定都是长得漂亮的。”
俞清蕊低低笑了声，又来一个孙才人那种个性的，这种人就一个字——蠢。不过，没有她们当垫脚石，她恐怕也会淹死在这深宫里。侧目看了眼身旁淡然处之的卫君安，心下十分了然，若说这后｜宫中除了苏贵妃外，还有谁是她的竞争对手的话，那就只能是卫君安了。
她的家世背景不够，钱财也不够，得到的消息是很有限的。于是，她故意跟卫君安示好，一方面可以得到很多宫里的消息，另一方面，她可以让对方疏于防范。可惜，防来防去，先她一步被册封的却是那两个不起眼的家伙。
“皇上都还没见过我们，她们这个美人也当的太轻松了，你说呢。”俞清蕊堆起笑容，低声问卫君安。
卫君安心里早已翻江倒海，脸上却波澜不惊：“不知道。我有点累了，先回房休息。”
这一切肯定都是贵妃的主意，太子虽然身处后｜宫，可掌管后｜宫事务的却是苏贵妃，再这样下去，恐怕等不到锦瑟宫剩下她一人，太子就会弃她如敝屣。
“小姐，我刚听说刘才人和邓才人被册封为美人了？”叶宁没有跟着卫君安去大厅，但也得到了消息。
卫君安却没有回应她，自顾自地低喃着：“我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。”要见皇上，只有贵妃、钟公公、太子三条路。贵妃巴不得她死，根本不可能会帮她；一旦跟太子关系曝光，就是**后｜宫的罪名……想来想去，还是只有钟公公这条路可以走。
“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把钟公公吸引到他愿意向皇上引荐我。”卫君安躺在床上，闭目思考，这一想，竟然连晚膳也错过了。
睁开眼，卫君安仍旧一片迷茫，叶宁守在她的床边，睡的很熟。
悄然起身，桌上放着叶宁为她准备的糕点，卫君安吃了一小块却没有胃口。宫里的人都知道，钟昌不贪财不贪权，他可以说是皇帝身边最最衷心的臣子，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找不到突破口。在这后｜宫，只有要欲｜望就能被攻破，可惜，她找不到。
卫君安在寂静的锦瑟宫里漫无目的地逛着，夜风很凉，凉的连心跳都感觉不到。
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冷清的宫里显得格外的突兀，卫君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走进了锦瑟宫最偏远的一处地方，她的左侧有一间比她们所住的地方简陋无数倍的居所，咳嗽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。
在朦胧的月光下，萧索的房子，房间里传出的声响，让人感觉毛骨悚然，然而，卫君安却走了过去，轻轻推开那扇木门。
第八章 寻找自己的出路
一抹着内侍服的娇小身影穿梭在皇宫的各条回廊中，软底鞋踏着地面，在呜咽的风中几乎听不见他走路的声响。
他走的不慢，但却好像离自己要去的地方还有很长的距离。
“站住！”突如其来的喝止声惊得这小内侍脚步顿住。
来人是巡夜的内侍公公，提着油纸灯笼从前方走了过来：“你是哪个宫的？这么晚了怎么会在此游荡？把头抬起来！”
小内侍垂着头，紧张得连自己手里提着的灯笼都掉在地上。
“哎哟，我可算找到你这小子了。”从小内侍的背后又一个公公走过来，走到跟前，他打起笑脸对巡夜的人一躬身，“黄公公，辛苦了。”
被称作黄公公的人一看对方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从，也忙堆起笑脸回道：“原来是于公公，在您面前，我哪儿敢说辛苦呀。”
恭维完，他又指指小内侍，问道：“于公公，您认识这位？”
于全上前一步，却很好地遮挡住了那名小内侍的身影，嘴里抱怨道：“别提了，这小子是今儿刚到我们东宫的，白天太子爷掉了块玉佩，就让他来寻。结果倒好，他一寻就是大半天，这不，太子爷担心他在宫里弄出点什么事儿，让我来找他回去，可把我是累坏了哟。”
许是于全的表情太真，黄公公没有丝毫怀疑，他笑着打趣道：“现在这些新来的猴崽子就是欠管教，于公公可有的烦吧。”
“可不是。”于全也笑着，“我就不给你说了，太子爷还等着我回话呢。改天找你喝酒啊。”
“好叻，于公公慢走啊。”黄公公招呼着，转身去了另外的回廊巡视，于全那教训人的话语也渐渐远去。
确定他们走出了地方，于全才松口气，忙向小内侍深深一鞠躬，低声请罪道：“才人恕罪，适才小的越矩了。”
“无妨，若不是于公公相救，我这会儿已经在贵妃那里了。”此刻，小内侍终于抬起头，在月光及灯笼烛光的辉映下，那张脸却是俞清蕊无疑。
“谢才人。”于全又一躬身，才说道：“殿下正在幽兰轩，请才人随小的前去。”
俞清蕊颔首。
两抹身影快速地消失在幽长的回廊里，只留下月光凄惨地印在宫墙上，惨白无力。
锦瑟宫那间简陋的房间门口，卫君安推开那扇门，立刻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。
“谁？”一个警惕性很高的女子声音从门的右边传来，“你是什么人？”
刚说完，对方又是一阵咳嗽声，似要把心都给咳出来一样。
“我是这次入宫的才人。”房间里的光线很暗，卫君安在桌子上摸了摸，没有摸到火折子，“请问，您的火折子是放在什么地方的？”
对方咳了很久才平缓下来，声音带着沙哑和嘲讽，说道：“火折子？一个瞎子要火光干什么。”
四处摸索的手顿住，卫君安心生怜悯的同时又对自己的未来生出恐慌。能住在这里的那就还是才人，然而，一个才人却什么也看不见，咳成这样也无人照应，她能想象，如果不努力，今后的她也会一样。
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昏暗，卫君安摸到水壶和水杯。好在，水壶里还有水，她倒了一杯，朝着那抹身影走过去。
“你喝点水会舒服点。”她把水杯递过去，倏地想起对方看不见，又握起对方的手，让其拿住水杯。
女子接过水杯却“砰”地扔在地上。
“你究竟是什么人？”
尽管房间的昏暗让人看不清女子的表情，但卫君安能猜出此刻对方那警惕的神情。在这里，就连简简单单喝一杯水都要如此怀疑，一时间，她也分不清自己非要留在皇宫究竟有没有做错。
“我说过了，我是今年入宫的才人，我姓卫，名君安。”卫君安转身，又走到桌边，倒了杯水，折回来，“我没有恶意，只是无意间走到这里，听到你在咳嗽，所以进来看看。”
“你姓卫？”女子似乎激动起来，原本已经停了片刻的她又剧烈地咳起来，她抓过杯子，一饮